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疫情,肥宅,春晚……哪一届春节不乏味?

午夜犀牛 泰伯网 2022-05-16

报道数字经济  


  定义转型中国


泰伯网 午夜犀牛 | 撰文

家第二天村子封了。一根竹竿横在村口,除本村人员外其他人一概不许通过。村里大喇叭从清早就喊:别串门,别拜年,别聚会……大家很配合,其实更是自觉——深感“新型冠状病毒”的严重性,人们见面谈的最多的都是疫情。听说某某家的小女儿刚从武汉回来,人人都紧张到不行。
往年年初一、年初二最热闹,村里到处是拜年的人。今年格外安静,街头巷尾很难看到有人走动。老风俗年初三女儿要回娘家,今年也全取消了。
近二三十年,世风演变,年味日趋淡薄。今年这场疫情,驱散了北方乡村仅剩的一点年味。

01
按照农村的习惯,小孩儿出生一落地就是一岁,过个春节长一岁。我生日距离年三十还有三天,于是三天内我长了两岁。这样的成长速度,暗含着农村中的一种朴实观念,希望孩子尽快长大成人。
从出生三天后过的第一个年开始,在以后的三四十年里,几乎每一个春节都在家乡度过。高中之后,开始在不同的城市中读书、工作,平常少与家人联系,也感觉不到思乡之苦,但每当时间进入冬天,回家的渴望便突然强烈起来。
数年前曾离开父母第一次在外过年,感情上不仅不适应,城里的鞭炮也极难适应。黑夜里鞭炮声此起彼伏,在居民楼之间被回荡、放大。我在屋里捂住耳朵也没用,噪音毫无阻碍地进入身体,令人崩溃。
鞭炮并不是这样糟糕。记忆中,鞭炮声中总是透着喜悦。即使在平常,听到不知何处传来的鞭炮声,也会突然有种过年的感觉:漫山遍野的白雪、温暖的火炉、春联、水饺甚至还有春晚,都一一出现在眼前。
有一段时期城中曾经禁止燃放鞭炮,后来因为担心失去过年的氛围,遂又解禁。不过很快,鞭炮又被从城市的春节中拿掉。
农村把鞭炮当作过年的头等大事,每到过年临近时,都争相购买大批鞭炮、礼花。那里面,其实在很大程度上都是邻里、家族之间的一种攀比——看谁家鞭炮放的多、放的响,就好似谁家的人丁兴旺、生活富足。大概从2000年开始,再回乡过年,却发现人们对待“年”的态度逐渐务实起来,淡化了过去那种狂欢的情绪。大家都不再攀比谁家的鞭炮多,而是只买一点点,在需要燃放的几个时刻象征一下而已。这其中最明显的变化就是“送家堂”。
“送家堂”是一种祭祖形式,“家堂”即为家族的先人。所谓“送家堂”即为恭送祖先的意思。当然先有“请”才有“送”。每年年三十下午,家族的老人燃放鞭炮、焚烧纸钱,将“老家堂”请回家来过年。等到大年初二的下午,全族老小再一起恭送其离去。
每个地方对这两次祭祀的重视程度并不一致,有的比较重视“请”,有的比较重视“送”,有的地方两者都非常重视。我所在的村子更重视“送”,因此“送祖”的仪式特别隆重。
大年初二下午,族里老人事先到户外寻找一处地势高阔、面向祖坟的位置,作为进行祭祀的场地。不论当天的风雪多么大,全族男女老少都要赶来磕头恭送。首先焚烧大量的纸钱,保证祖先在新的一年里花销无忧;接着把打来的清水奉上,供祖先饮马赶路;最后是这场仪式的压轴大戏——家族的青年男丁扛起长杆放爆竹。一般情况下,同村的家族都在差不多的时间里“送祖”,而且很多家族进行仪式的位置都相隔不远。于是,在仪式的最后阶段,一场盛大的鞭炮比赛开始了。
很多人年前购买了大批鞭炮,就是为这场比赛做准备。还有一些年轻人觉得鞭炮不够劲,不足以压到其他人家的气势,便会自己制作一些土炸药包,等“送家堂”时候拿出来作为秘密武器。在这场比赛里,大家倾其所有,看谁家的鞭炮更多、更响。
在那个时间,你会听到村子的四面八方,包括更远处的村子里,鞭炮声响成“轰隆隆”的一片。
时间更早一点,放鞭炮的风气在我的家乡更盛。不仅大年初二下午,而且从年三十开始直到年初三,西边邻县的鞭炮如同雷声一般响彻白天和黑夜。邻县的煤炭资源丰富,因而在经济上要远比我的家乡好许多,过年时也更舍得“花钱买响听”。
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,再回家过年时,发现西边的“雷声”不见了。而且,村里的鞭炮声也越来越稀罕。及至去年,从临近过年到年初二“送家堂”,白天的村子里几乎没有任何鞭炮声。很遗憾,没有鞭炮的“年”感觉很失落,好像它在人们的心中已经变得越来越不重要。
每到过年,村中老人的堂屋中都要摆一个供桌,上面摆满祭品,以祭祀祖先。家族或者家族之外的人过来拜年,都要到供桌前磕几个响头,以示对先人的尊敬。
近些年,请送祖先、在家中摆供桌的习俗也在逐步被放弃,原因是大家都觉得太麻烦。相应地,这套风俗被更简单的办法所替代。受今年疫情影响,人们对于上述风俗的参与程度更是大大降低。

02

某年,大年初一我兴冲冲地跑去奶奶家讨压岁钱,结果一进门就被要求给供桌磕头。我一直很反感磕头这件事,于是乎落荒而逃。从那之后,每到过年我都有点不敢去摆供桌的堂屋,怕的就是磕头。
当地过年,很多家族间都互相拜年,到对方摆有供桌的家里磕头、聊天。为什么每当临近春节,那么多在外奔波的人都要不顾一切地回家?古今中外的节日无数,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主题,春节的主题就是“家”或“家族”。不论农村还是城市,时代在变,过年的方式和氛围都在变化,但人们“回家过年”的信念始终不变。
某年冬天回家过年,我从成都坐上开往上海的绿皮火车,经过近四十个小时的颠簸到达徐州。没有经历过春运的人,永远无法明白春运的含义。闷罐一样的车厢,过道上、行李架上、车座下、厕所里……全部是急于回家的各色人等,空气中混合着汗臭、脚臭、狐臭、尿骚、香水、方便面、火腿肠等等气味。更要命的是,在这样的环境下,我还要帮着同行的女老乡头顶肩扛着一堆四川特产。几十个小时的旅程,滴水不进,在徐州下车时已经形容枯槁。
到达徐州是早上六点左右,天上大雪纷飞。前往临沂的汽车几乎全部停运,好不容易等到一辆四面透气的长途车,不敢再有奢望,赶紧买票上车。车上人不多,因为天气太糟糕,大部分人不敢乘汽车回家。车子从徐州开出后,我们才明白,为了回家真的是连命都不要了。公路上的积雪几乎淹没半个车轮,车子在雪中一步一滑,庆幸一路上只有我们一辆车在跑。
到达临沂后已经接近两天没吃东西,又冷又饿,两个人接近虚脱,可又不敢稍作停留,再晚就没有回县城的长途车了。冒雪赶回县城,在县城寄宿一夜,第二天终于回到了家。
与很多人相比,我回家过年的经历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。在人们的心中,不顾一切回家过年的念头是如此强烈。但是,这种强烈的冲动正在为现代社会所抑制。
过去回家过年,只要我一到家,晚上肯定会有很多儿时的玩伴凑过来一起耍,要么聊天,要么打牌。但是这样的玩伴正在一年年的减少,有人结婚,有人出国,有人则已经去世了……一块儿长大的伙伴即使春节也很难再凑到一起了。

03

过去,即使在冬天,村子里的夜晚也十分热闹。尤其临近过年,孩子们都已经放假,大人也没有农活可忙,电视也没有现在这么普及。那时候,一次露天电影就是一次小节日,小伙子、大姑娘你拉我拽,小媳妇乘机到人群中打情骂俏……小孩子则满场飞奔,撒欢逞能,累了就往草垛后扬沙子,惊起一对对小情侣。村与村之间距离都不远,一个村放电影,周围村里的年轻人都过来凑热闹。年轻人中间往往会闹出点小摩擦,于是场内场外都是戏,一部电影即使看好几回都不觉得腻。
年级大点的老人也有自己的聚会。走村串巷的说书匠在冬天最活跃,他们有些是一人独自演出,有些是一群盲人集体配合,吹拉弹唱十分热闹。老人们凑在一起,听一听《杨家将》《岳飞传》《隋唐演义》,也会感觉心满意足。
小孩子的游戏比较多,冬天的夜里最爱玩“藏猫猴”(捉迷藏)。藏猫猴与捉迷藏在形式上差不多,但具体玩法有些不同。藏猫猴的活动范围非常大,经常把整个村子都被包括在内,捉迷藏则相对小很多。一旦参与的人比较多,那么就需要划定游戏的范围,比如说“东到××家的山墙,西到××条小河,北到××家的猪圈,南到××山前”,有时还会做其它规定,比如“院子里不许藏,树上不许藏,墙上不许藏,洞里不许藏……”。
晚饭之后,就听村里响起童谣“大小的孩儿,都出来玩,不回家,逮小孩儿”。于是,不管大人怎么喝斥,听到信号的孩子们纷纷顶着夜色跑出来。
农村的夜非常黑,而且村子里有很多草垛和犄角旮旯,人只要藏起来,非常难找。在这种条件下很考验对环境的熟悉程度,比较厉害的孩子能很快发现目标。如果对地形不熟的话就会很麻烦,经常有人钻来钻去钻进死胡同,也有人一不留神掉进大粪坑里。当然,也有的孩子藏的实在太隐蔽,不仅让对方逮不到,连家人也找不到了。
邻居家有兄弟两个,哥哥与我同岁,弟弟稍小几岁。某次一大群人藏猫猴,一队藏、一队逮,结果轮到弟弟藏的时候,负责逮的一队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。到后来实在没办法,喊着他的名字满村找,结果没有一点反应。这下孩子们都慌了,难道被狼给叼走了(当时,村子附近的山上确实还有狼在活动)。于是赶紧报告给大人,大人出来找了n久也没找到。最后,一个孩子发现,他没有被狼叼走,而是跑到一个猪圈里睡着了。那个猪圈已经闲置了很久,很少有人留意到它的存在。在猪圈的最深处有一个几米深的洞,那孩子就藏在洞里睡着了。
但是这一切,早就烟消云散了。当这个春节宅在家里,看着春晚给小孩子讲这些的时候,竟然都是陈年旧事了。

04

每年回家都会有变化,人们对过年的态度、方式一直在变,但是这些都还比不上北方气候的变化。
比较早的记忆中,过年一定是雪天,年初一早上出门拜年要带铁锹,边铲雪边赶路。当地的风俗,年后要走亲戚。去的时候带一个用柳条编成的大篮子,里面装着几十个馒头、一大块猪肉、两瓶白酒、几包点心。最先进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,人们就带着装满礼物的篮子去走亲戚。
早上出门的时候,路况还比较好,积雪比较松软,在上面骑车不容易出状况。等到下午酒足饭饱,从亲戚家返回的时候,路上的积雪已经被碾压成坚硬、溜滑的一层薄冰。那样的道路,人走上去都要滑倒,更不要说在上面骑车了(绝大多数“骑手”都喝高了)。在天寒地冻的乡村公路上,你会看到,到处人仰车翻。路边的水沟里落着馒头、猪肉、点心,偶尔还有不胜酒力的家伙,干脆借摔倒的机会趴地上迷糊起来。
时间再晚一点,大约到了90年代末期,每年冬天回家都发现,北方的冬天甚至比南方都要温暖。那段时期,有关于“暖冬”的讨论让所有人感觉到末日逼近的紧迫。天干物燥,因此过年期间由鞭炮引起的火灾特别多。
后来有一段时期,冬天雨水仍旧不多,但每年春节都会降一场大雪。瑞雪兆丰年,在农村,过年下雪更增添了喜庆气氛。也正因如此,虽然大部分人都在感叹“年味”越来越淡,但相比暖冬、干旱的年份,那几年的春节仿佛在慢慢回复元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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